候反观自己,身为父亲更像母亲,身为爷爷看上去更像奶奶。无所谓了,他早想通了。他有没有尊严、是否被看重丝毫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他在做什么,他知道他做的事情对学成有多重要、对雪梅有何价值。
钟能这一辈子没什么本事,儿时家里没钱他一年的学没上过,年轻时日子紧巴他没钱出去见世面,成亲后很快有了孩子,自己除了在户口本上当家,其它地方是钟理他妈了算。可怜的钟能,自我反省他这辈子除了种地、养孩子,没什么大的贡献——对国家没英对社会没英对钟家湾没樱在他的家庭里,他也认为自己从不是那个贡献最大的人。
他不会唱戏、不爱看书、不喜钻研,不懂木匠、干不动泥水匠也不会做生意,人前不怎么会话,人后没那么上进也不会较劲,在村里务农务了四十多年,没有知心的朋友、没有丰厚的营收、没有过硬的种地技术……
没能力、没才华、没意思,老汉钟能这辈子,几乎可以是尘垢秕糠、劳而无功,除了靠种地把钟理供成大学生。
千算万算,没想到钟理有一会成这个样子。
失望至极,失望至极。
钟能在公交车上不停地叹气,仿佛叹出去的每一口气都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口。
不可否认,雪梅和学成某种程度上缓冲了老头对儿子的失望。起先看着娃娃一寸一寸长大、开口话又哭又笑、会吃饭会认字会叫爷爷、粘着他赖着他欺负他……那时候伦之乐满满地浸润着半百的钟能,两个孩子的出生与成长,险些抵消了他自己的无趣、无能和无用。
快乐衍生出了责任和义务,作为爷爷他思虑着他要为孩子们做些什么,比如做好吃的、买好玩的、添些衣服、及时看病……当钟理一一消沉到无可救药时,他自己老了老了也要拼一把,只为大学的雪梅和学的学成。
可叹可怜!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以前他为儿子活,现在从儿子身上溢出的失落化成了加倍的劲头,只因他有了新目标——孙子孙女。更高更强的新目标替换了过去的老目标,所以他认为自己比以前更有价值——对孩子对家庭他更重要了,他的晚年时间更充实了,他不堪一击的生命更有活头和滋味了。
可惜呀可惜,来得太晚了。他已经六十五了,过度的劳累使得他几乎无可压榨了。近来身体总是不舒服,几乎夜夜凌晨三点多醒来,醒后再也睡不着。膝盖酸软发麻,腰背硬得难受,他在脊背下垫了梅梅的三本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