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
我们这里的夏天,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长,因为麻姑。
麻姑不姓麻,正式的称呼应该是程老师,但只限于课堂上。麻姑初次见我们时自己说的:“别喊我老师了,我呢,不喜欢自己的姓氏。嗯你们就喊我麻姑吧。”说这话时,她用手指着自己脸上的雀斑,再指指村长老葛,又指向班上的小葛。
我们自然都明白她的意思,“麻姑”响成一片。但在心里头,我们并不认同她的说法,谁都知道,无论是老葛还是小葛,他们脸上的可都是油腻腻的疙瘩粉刺,和精巧美丽的雀斑完全不具备任何可比性。
“上课时叫程老师,下课了随你们怎么叫,都行!”老葛多事地加了这么一句,但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严格说起来,麻姑连老师都算不上,因为她连教师资格证都没有。
这个我们都懂,村头的方一宁,他爷爷是祖传的老中医,就因为没有执业医师资格证,被不学无术的许医生告一回罚一回,最后气得吹胡子瞪眼走了。害得我们现在连看一个感冒,都要走十多里山路。
麻姑也是一样,只是没有人告她。因为她是支教人员,属于需要大力鼓励的珍稀人员。
麻姑不喜欢当老师,也不是个好老师。她拿着课本时的样子总让人感觉到她的疲惫不堪,而当她漫步在我们的地头田间和山野林地,她的脚步却是那样地有力与矫捷,就如一匹急促不安的麋鹿般。
“你们生活在这里,真好!”有一次,她在班上大发感慨,“让自己吃饱就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利欲熏心,没有物欲横流。这有多好啊!”
我们都听不懂她说的那些成语,所以,就只有我怯生生地问道:“麻姑,你就是因为这些,才躲到我们这里来的吧?”
“是啊是啊是啊”她当时一连串说出好几个相同的词,眼里却放出光来,直勾勾地盯着我看,让我心里发毛。但从这以后,她对我另眼相看了。麻姑一年会有九个月时间呆在我们这里,连春节都不离开。她消失的三个月,就是我们的夏天。几个村子的孩子们无拘无束漫山遍野地疯玩,那样的夏天是无比漫长的。
我们低矮残破的校舍在烈日下生着闷气,但就像几个村长一样,都是敢怒不敢言,他们望着我们这一大帮顽童,眉毛就拧成了疙瘩。
麻姑这时候在地球的另一端,用她自己的话说,是在丈量世界。而我们心里的世界,就是百十里之外的百桥市。整整五个小时,先是三小时的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