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最后十年,对中国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十年。“八九风波”阴霾还未在华夏大地完全散去,北方邻邦又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严重影响了社会主义国家的自信。在这片土地上,姓“资”还是姓“社”的思想分裂,撕扯着改革向前的动力。还好,一位老人家的睿智讲话,让历经百年沧桑的东方巨轮重新驶回正确的航道。思想光辉所及之处,虽有背阴之地,但无论是天南还是地北、黑山还是白水,都焕发了生机,就像经历了雷雨的初夏森林,叶片与鸟鸣之间都洋溢着清新的气息。
平阳乡虽偏处南方一隅,也发生了变化:往来蛇溪的船只更加频繁,运走竹编、茶叶、家禽牲畜,运来洗衣机、彩电等新玩意;吱嘎作响的木制吊脚楼变成了洋气的红砖房,在饭馆、酒馆、竹编店间冒出冲击着传统的卡厅、台球室、录像厅;平阳到蛇嘴的公路变成了沥青路,客车增加了班次,原来用手都数得过来的货车现在加上十只手指也数不过来了;西装、大背头、八字须,是卓豹的标配,如今又多了新物件——“大哥大”。“喂,我卓疤子,你哪位”的声音,像极了许文强带着小弟现身平阳场。
五年间,向倦飞也变了。她离开了受过屈辱的平阳乡,在蛇嘴县城买了商品房,还在县城最繁华的商业街开门市买服装,只是一月半季回平阳乡一趟,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第芬在替她打理农资门市,她需要回来处理收款分红事宜。卓剑呢,还在门市编竹器,只是咳嗽得更厉害了。若不发生下面的事,倒与向倦飞相安无事。五年间,向倦飞作为女人,按照平阳乡人的理解,还算过得去:对婆婆,向倦飞每次回来,不是给钱就是给婆婆买鞋袜衣帽、糖果米油,从来没有空过手,就算是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对卓剑,夫妻虽两地分居有凤凰离开山沟梧桐树之嫌,但向倦飞说得好呀,趁年轻去县城闯一闯,好给卓语溪和未来孩子谋个前程。至于解决两地分居嘛,她的说辞是今后等条件好了再把卓三接到城里来。至于条件何时才算好,那只有上天和向倦飞知道了。人家向倦飞是只凤凰,有着金色的翅膀,自己能决定向那棵高枝上飞,谁叫你卓三是个只会编竹器不会挣钱的窝囊废呢?何况人家还体恤你咳嗽吐血,没有与你离婚,还时常带中药回来给你治病,也算顾及了夫妻情分,纵然你卓家势力再大,有千般不满,也不能抓出一个“不”字来?
但“不”字自动现形了——
卓语溪六岁时的初夏,向倦飞在蛇嘴县人民医院诞下一子。饶是平阳与蛇嘴有一段距离,消息还是从县城传到了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