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潜伏在里头;蜜蜂倒是不见踪影——出事的那天以后,他们通过关系运作暂时封锁了树林,也清理掉了所有的蜂巢,尽量驱赶了附近的鸟类,以免触发某些不易察觉的隐雷,或者产生预期之外的生物变异。
在果林边缘,她碰到一个近人高的细长塔架,那是退尔布置在周边地区的众多风速仪之一。想要在两三公里外精准狙击可不能只靠运气和手感。为了尽量不起眼,他们还把风速仪漆成了迷彩调,旋转不息的风杯与来回摇曳的风标都是花花搭搭的棕绿色,好似一个在林中摇头晃脑的异形稻草人。通过风速仪上搭载的摄像头,退尔也看见了她,在私人频道内打了声招呼。
“两点钟方向。”他说,接着便不再多言。
李理仍按着她自己的步调和方向行进。果树林里原本就有几条现成的小径,是拿碎石砖和芦苇杆铺出来的,铺得不算细致,但比坡上的养蜂林好走。从树干与叶冠的空隙间望出去,田园与湿地远近难分,好似幕布后方低矮的舞台背景,是一整张光艳而平滑的油画:在画布的前景处,旋覆花酷似袖珍样的向日葵,自野草丛中斑斑点点地焕光;被驱赶出椴树林的蜂蝶觅见新的乐土,都成群结队地纠缠在阡陌间。田地里的青纱帐已抽丝吐穗,点缀着乳白或紫粉的流苏;团团黄玉似的秋葵花却有暗红色的丹心,好似胸襟前沁出的一汪血。田边的房舍前栽着成排红花韭兰——这种石蒜的同科远亲,人们称之为“风雨花”,总是在风雨来时才大片大片地盛开——而今新旧不接,只疏疏落落地残下几朵。
还在屋前盛开的是紫薇。紫薇被种在大瓷坛子里的,想必是为了和湿地本身的土壤隔绝,这种特别的爱惜使它得以在水土不服的绝地里开花结果。彤云粉雾般的紫薇树,以及成排健壮的杨柳倚靠着农舍外墙,柳荫深处传出丝丝纤弱的蝉鸣,飘荡在寂静的瓦檐间。四下不闻人声,连鸟雀的和歌也极为遥远;同样寻不见人踪,结穗的青纱帐如层层篱墙,风吹时影影绰绰悉悉索索,似许多隐形人在里头走动。
有个农夫蹲在玉米杆下除草。他头顶草帽,用沾满泥污的棉布手套小心地将野草连根拔起。有时草根被掀起时粘连的泥块太多,在田地表面留下一个丑陋而突兀的窟窿眼,农夫便用刮刀将草根周围的土剃下来,重新填满大地上的空洞。千百年来种地的人总这样来来去去;大地以不息的生命力从表皮之下发出新芽,新芽被一代又一代的人挖走,不断地留下空洞又不断地弥合。
李理像个迷路游客般走向他。“附近有歇脚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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