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哪天不知被什么人骗了卖去,不如她卖她自己,卖得个好价钱。
干姊姊也是开封人氏,其父与爹爹曾是衙门中的故识。阖家战战兢兢地活过了靖康,她却在建炎元年官家登基后,被人强行“寻访”成了“浣衣娘”。不知官家是不是被金人吓住没有兴趣的缘故,到了明道宫又被赐给了一位御前班值。元月十五官家回京,隔日宋婉如就遇见了亲自上街采买的她。
依律,凡伎|女当入官登记。宋婉如是去登记的。
姊姊把词给了宋婉如,神情复杂地问她:“会唱吗?”
当然会。东京城早已经没有昔日那般多能歌善舞好颜色的女子了,能品词鉴诗的更是稀罕。宋婉如满手的伤痕老茧,风霜色还没养好,重新拿起了姊姊借给她的竹箫。
“知音识曲,善为乐方。哀弦微妙,清气含芳。流郑激楚,度宫中商。感心动耳,绮丽难忘。”
城东新开正店酒楼内原本漫不经心的几位文士失神地看过去,其中为首的问她姓名。
姓名啊。不见尸首的刘大父子只知她姓宋家中行一,认的姊姊也早忘了她的名只记着她的姓。宋婉如没有想到,再被人客气地问“芳名”,居然是在如此的境地。她嘴唇动了动,一个“宋”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何易晞。”她说。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但她并没有因此声名鹊起。她不愿意,放不开,她怕见到回京的旧人,响亮亮地愕然叫一声“宋大娘子”。索性她倚靠的正店也并未逼迫——何必逼迫呢?连店家都不知道能开几日。建炎三年,距离靖康之乱才多少时日?金人何时南下?东京会不会再次被围?从前惨绝人寰的境地会不会再次出现?没有人知道,宋婉如见到的所有人似乎都在惶惶然下意识规避此事。
避无可避。半年后,建炎三年中秋节一过,都省劝诫平民妇孺,若有南方可依者,不妨离京,然青壮军属非得开封府批文,不得随意离去;枢密院宣告城产业,即日内纳为军管,若有军需,拆屋、征用之属,一律不得违逆,并将城青壮登记在册,以备调用。
宋婉如没有地方可去,也没有地方可以托庇。抡才大典中官家的话早就流传出来了——宋金全面战争。正是非常时期,没有人来注意寥寥登记在册的官伎。可是她也不想草草寻得托庇。能靠谁呢?最终谁知道会不会被辗转卖掉以求口粮或者献媚金人呢?她所拥有的,也不过就这么一点点看似可以自决的自由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