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忽的雪花都变大了许多,却也是南京沦陷以来,周琼最能感受到温暖的时候。她的身旁堆着暖暖的篝火,身上还盖着一件有些脏了的黄色军大衣,四周虽然破败得到处都是瓦砾,但好歹四面墙壁还算完整地支棱在那里,剩下屋顶破开的那个口子像出了气似的,正任由北风卷着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脑子更清醒一些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一间难得在战火中仅存的破房子,正跟她一样顶着那口气在继续苟延残喘着。然后,她忽地看着屋顶的那道口子,那场从无尽黑暗里飘下来的雪,默默地笑了。
“你醒了!”
有人?!周琼听见这一声,脑子里蓦然嗡地一下,全身都本能地紧缩了起来。她不敢回话,因为刚才起身的一瞬间她已经看见了自己胸口上的大片血迹。她知道之前记忆里的事情并不是子虚乌有的。或许,她现在见到的是比那些日本兵还要可怕的人。可是,她现在逃不开了。于是,她慢慢地转过头去往声音的来处看。
黑夜垂下来的阴影里,屋顶的口子飘下的雪帘背后,慢悠悠走出来了一个身形高瘦的男人。他穿一身和日本兵不太一样的黄色军装,脸上也干净得不像一般在战场上冲杀过的士兵那样满脸炮灰的样子。可他身上带着枪,又分明是一个刚刚打完仗的士兵。篝火映照之下,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五官轮廓分明,丰神俊朗,神态涵雅之中却总透着一些莫名的冷漠。可能,他也和她一样,生逢这个乱世,连生死都已经看淡得无所谓了吧。
“你是谁?是是我们中国人吗?!”周琼盯着他看了许久,见他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仍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半天没有举动,她才敢颤巍巍地发出一声试探。
不过,他并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仰头望了望透过天花板破口透进来的深蓝色晨光,和一夜未停的雪花,仿佛周琼这个简单的问题对他而言还是需要深思熟虑的。周琼看着他,也看着静静落在他身上地雪花,再也没有问下去。
黑白孰能入玄门,千回方圆生死分。空门说得恒沙劫,应笑终年求一真。
他叫褚真。衣者褚,真假的真。和这首他常吟的无名诗一样,从遥远的南北朝走来,历经了一千多年的沧桑巨变,仍保持着现在这个年轻的模样。
这是一件让人难以置信,光听着都会觉得很可笑的事情。但是,周琼知道且相信是真的。因为在她见到他之后的那个黎明到来时,她亲眼看见日本人的子弹打在他身上,他却毫无反应。她甚至还见到了他受伤之后,可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