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泥泞、中年颓败、老年难眠的时候,大脑自动开启了幻想功能。
幻想做某事比实际上做某事效果更好,可幻想的前提是自己拥有幻想成真的可能性。如今自己已经七十了,拥有大把大把可幻想的时间,奈何自己没有了幻想强大的意愿。早起后、晚睡前,每当他无事可做时,老人家满脑子想的竟是漾漾和仔仔,偶尔掺进来桂英他们兄妹三个。他们三个给老马带来的偶尔是不快乐,大多是沉重,可想一想漾漾抠鼻子憨笑的小模样,老马能开心整整一个上午。
假如自己活到了一百岁,自己曾经扶持的人没死也糊涂了,自己奉献过的地方早不属于自己了,自己百般骄傲的荣耀也没了知情观众……做给别人的事情,终归依赖于别人的存亡和眼光;和自家人玩乐嬉笑的一切生活交集,永远稳妥地属于自己。
老马累了,老了,不想也不愿再向这快速变迁的世界证明什么了。他只想向漾漾和仔仔证明自己这个老外公很喜欢他们,更愿意为他们付出,他也想向自己的老三英英证明自己要弥补曾亏欠她的时光和关爱。可惜!可惜!他要走了,走得日子正在大后天。
这个温暖的小家庭改变了他温暖了他,他却不能给这个家庭做些什么,恐怕这是老马此生最大的遗憾了吧。
宽阔的石板街道、古典的建筑楼群、高耸的复古路灯……走在这精密设计的城市里,精密设计的街道上,享受着宽敞有序、素净优雅的环境,包晓棠差点以为自己不再是包晓棠了。此时此刻的她正站在巴黎的地面上挥手作别凯旋门。离开了凯旋门,旅行团很快抵达埃菲尔铁塔,远远地但见那塔高耸入云,如神话故事里的巴别塔走下神坛一般。一行人走近后观那铁塔结构精密,异常独特地耸立在古老又淡定的欧式建筑群中。上塔后晓棠在空中俯望巴黎,近空云鱼肚白团团连成片,云底下的四方小楼密密麻麻铺到天边,天是极平的,地也是极平的,天地间清一色灰白楼房,弥漫着中世纪的古典风情。
同在此拍照参观的,大多是外国人,黄发卷曲、高鼻梁、深眼窝、络腮胡,晓棠置身此地,仿佛自己也是个外国人,仿佛自己的前半身空白一片,如那蓝天白云一般空空的什么也打探不到。
站在全新的地方,呼吸着全新的空气,包晓棠似乎看到了一个全新的自己。
这个全新的自己是临时的还是成品的?彻底地抽离出原本的生活,生活会变得不一样吗?晓棠俯望巴黎,如是自问。
三十年来,反观周遭,乡里的街坊、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