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我自己村里跟个外人似的!好伤感啊!那些小媳妇抱着孩子看着我那眼神——就差问一句你从哪里来的!”
“你嫁出去了可不是个外人嘛?你回马家屯准确地讲是回娘家——回娘家的性质是走亲戚。况且你十几岁出去以后再没回马家屯,谁认识你呀!跟你一朋的红红,人家回村跟巷子里这些媳妇们玩得好着呢!”老马看得出桂英的失落。
“我只是伤感:马家屯往后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马家屯了!”
“从你十几岁离开家往大城市走的时候,马家屯已经不属于你了!不仅仅是你,村里所有奔大城市的人,一旦离开了,差不多跟马家屯也分道扬镳了!”
“那你呢?你不也奔大城市来了嘛?”桂英在问老马,也是在问自己。
“我脚好了走啦,谁稀罕在你这儿待着!”老马一半实话实说,一半言不由衷。
这个答案是桂英想要的,也不完全是她想要的。她以看漾漾为由退出了这场谈话。她想做个孝顺的人,这个想法目前还不太稳定。
九点四十老马进屋了,仔仔正整理书包。老马累得无力开口,可仔仔一直等着他说软话呢——下午摔琴的事显然他心里没彻底过去——他已经原谅了爷爷,可是他的原谅需要一个仪式——偏偏爷爷没给他。
老马正在脱衫子——老头儿并未按照少年心里的剧本往下走,少年急了!原谅爷爷的心如无的之矢一般绕了一圈又回来了,恰恰射中了拉弓的自己——何一鸣怒了。老马脱袜子的时候,他故意朝老马床边的垃圾桶扔了一沓草稿纸。老马低头一瞧,又抬头一望。
“你用完了吗就扔?”老马问。
“用完啦!所以才扔!”少年强调。
老马捡起垃圾桶里的草稿纸,翻了一遍,没有一张是密密麻麻的。
“这还能用!”老马指着纸厉声说。
“我做数学,用不了了!”仔仔摇摇头,一转身去洗澡了。
老马气得把那叠纸放在自己的抽屉里。而后,他穿着短裤短袖刻意去刷牙,意在查看仔仔洗澡时是不是一直开着水龙头——果不其然。是这孩子过分浪费?还是自己成了隔年核桃——过时人?老马有些摸不懂。
桂英今天累了,明天要上班,老马不想生事,收拾完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