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得是没那么紧的,因此他嘴上虽然抱怨,心里却也还算是喜悦的,回家从床脚挖了瓦罐出来,数了数罐里的铜钱,算着该是够了,便将钱串子和当票一起用褡裢装了,甩在肩上,摇摇摆摆走到当铺里,叫道,“三德,来赎棉袄了!”
当铺那一人多高的柜台上人影一闪,一个猴精猴瘦的小子探出头来,笑嘻嘻地叫了声‘郝六哥’,又道,“六哥,算计着还得再接两次活才能凑够钱呢!如何今日就来了?我手里还有些,想着若天气实在冷,我先借你呢。”
这厚泽当就开在街角,掌柜的和街坊们也都是几十年的交情了,彼此深知底细,这三德和郝六哥便是自小一块玩大的,从小就进了当铺做‘后生’,这几年刚刚做成了‘追瘦猫’,专管搬运当物。收入也仍嫌单薄,郝六哥笑骂道,“小子,自己也穿着单衣,还有钱来借我?你这性子不合做当铺——你也快赎了棉袄吧!这鬼天气,十月里就要冻死人了,今年不收辽饷了,不必存着那份钱!”
“此言可当真?”
这下非但三德,连原本坐在柜台里看账的二叔公——即当铺的朝奉,都站起身来,关切地问道,“郝六,你这是听谁说的?”
“刚才从府衙里出来好多衙役老爷,四处敲锣打鼓地说哩,看那样子,还要出城去村里喊,今年辽饷着实是不征了!只不知道为何。”
三德手脚快,听郝六哥说完,连忙钻出了柜头,往后院去了,不片晌便将郝六哥的棉衣取来,让他验看,倒的确存得很好——厚泽当在这一片的名声还是很好的,虽然当的钱不比别家高,但利息低,而且当物保存得好。郝六哥当场便裹了他那薄棉袄,只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十分满意,和三德打了声招呼,道,“我上码头去了,听到了甚么消息,再来和你说!”
像是郝六哥这样在码头做苦力的,手停口停,可是不能耽误了他去寻工做。再有甚么话,晚边回来再说也是一样,三德待他走了就去库房里寻了冬衣出来,挑在院子里拍灰敲尘,二叔公看他忙活,也是暗暗点头,喝令新来的‘后生’去帮一把手,对司理兼东家道,“是个明白的孩子。可惜不能写字,做不得票台。”
票台一般都是科举不成的读书人担当,因要识字,也要写得一笔好字。总的说来,在当铺做活,不会认字是不太行的,三德在这里做了六七年的后生,私下里也认了一千多字,只是让他写却写不出来。司理道,“是,日后等老李做不了了,铺子里折货也交给他,多给他开发些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