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珠对于逆耳之言从不惯着,蹙眉挡在梅鹤庭前头,一字字道:
“你们指着他光宗耀祖,又怪他挡了别人的路?科举定额届届便那么些,怎么听梅二爷的口气,梅家子弟只要参试便一定高中么?敢情人人都有梅鹤庭身当半朝座师的本领啊。
“本宫可给你一句准话,朝廷容不得门阀结党,这些年朝中但凡多几个姓梅的高官,你以为削梅一事还等得到今日?
“梅氏忠心?呵,哪个在朝为官的不说自己忠心,那又如何,你见谁与天家讲过道理!”
梅穆云那般苛板的一个人,生生被公主的话斥得怔住。
宣明珠回头看了那矜首默立的男人一眼,“本宫听明白了,别的本宫管不得,至于税收改制的初期,百姓负担加重,说白了不就是钱么。本宫会奏请陛下为江南六州免税三年,户部若哭穷,这笔挑费,大不了由本宫私库里出。”
说罢,大长公主扫睫弹了弹指甲,檀唇凉凉勾动,“梅二爷还有几巴掌,趁着今日,一并招呼出来,还有什么话,一并挑明了说。别欺负的老实人吃苦不讨好。他是奉旨的钦差,再有谁委屈他,看本宫依是不依!”
真是当朝廷无撑腰子的人了不成?
梅鹤庭在身后静静听着,女子身上那幅靓丽衣锦的色彩,在他眼里忽然变得斑斓起来。
余光里,水色莽莽的,芦草莽莽的,他的心也变得莽莽,忽深忽浅,仰一串沉醉不知归路的脚印。
如同孤身在黑寂里走了这么久,前方突然冒出一星亮光,只因,她为他说了一句话。
而另一头,梅穆云愣了半晌,竟是无话可说。
他竟不知大长公主的口锋如此犀利,还如此,护短。
前些年她来府,只记得这女子甜甜地唤过他一声二叔来着。
论舐犊情深,于情于理,该是他梅家人护着鹤伢儿,方才梅穆云说那些话,不全然是怪罪,更多的是怕鹤伢儿做了天子手中刀,日后若出什么岔子,君怒民怨都报应在他身上。
只不过他向来是如此与小辈相处,不懂得温情脉脉的表达。
这样看来,他竟比不上一个外人对鹤伢儿的关心了。
望见侄儿红肿的脸,梅穆云不禁有些后悔方才的冲动。
而大长公主主动提出疏财襄助国政的话,更让他狠狠吃了一惊。
此前,梅穆云听说楚光王谋逆一案归功于她,尚不大能信实,今日亲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