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骨伶仃的花二,眼睛却明亮有神。
她一开口,吐字也很清晰。
“回夫人的话,这是轧棉籽的那个滚筒子。”
郑海珠和气地笑笑:“哦,我说怎么眼熟,是摇动轧棉机的那个手把,我们松江这里也都是这样轧棉花。孩子,长途赶路的,你怎地揣着这个?”
“这是俺娘用的,俺留着这个,就觉得俺娘还在,正手把手地教俺。”
郑海珠心头勐地一揪,花二却没像方才那个辽民同胞似地嚎啕,而是看看周围,指着一个少年道:“他还带着风筝拐子呢,他爹可会做风筝了。”
那少年没有急于表现的作派,只憨乎乎地望着花二,腰间麻绳上,果然系着一只缠绕风筝线的木杠子。
郑海珠冲花二道:“回头纺织机从松江运过来,你就把你娘的这个滚筒装上,一定好使。”
花二用力地点点头。
郑海珠走回人群正前方,朗声道:“各位乡亲,我从前在辽东呆过,抚顺打鞑子的大铁炮,就是我们运过去的。我大明百姓在鞑子手里吃过的苦,我当然清楚。现下,我还没本事端了后金的老巢,只能和吴先生商量着,多拉些乡亲出火坑。咱们在这里好好过日子,把香火续下去。”
众辽民纷纷拱手拜谢,“女菩萨大恩”之类的话此起彼伏。
郑海珠没有丝毫被山呼万岁的飘飘然感觉。
她目光扫过那些面孔,再次确定,其中大部分壮年男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与此前在码头见到身穿官袍的黄尊素时的眼神,不一样。
历来,未被逼到绝路的农民们,怕的仍是官与兵,而不会去畏惧一个只是施舍生机的妇人。
可自己招人来崇明的目的,恰恰并非停留在做慈善的层次。自己真心悯恤辽民的同时,是要在他们面前树立权威的。
郑海珠深知,取信于张铨、商周祚、张氏兄弟这样的士大夫阶层,自己靠的是上帝视角的见识;深交颜思齐和马祥麟这样的江海枭雄、沙场勐将,自己蹭的是白月光红利或者匪窝患难的机缘;郑芝龙、吴邦德等人与自己保持粘合度,则是因为共同创业的经历。
但对于眼前这些来自世道最底层的农民,上述种种,都没用。
郑海珠越是无法像秦良玉那样武力值爆表、能带着他们上阵冲杀,就越要强调自己带有官方色彩的身份,否则,招来的辽民越多,她越压不住。
郑海珠于是做了个手势,请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