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洛斯的牧师在龙火列岛上最先筑造的神殿上方,艇身歪斜着,被几根不知做何用处的绳索缠绕住手脚身体的侏儒悬挂在艇外,他们已经死了。面色惨白,但身上的丝绸却因为浸透了水而变得深沉且光亮,飓风呼啸而过的时候他们随之剧烈地摇摆,看上去就像是某个性情恶劣的孩子一只只地挂在了窗外的彩绘偶人。
这里最不缺少的大概就是尸体了。人类的,鱼的,奴隶的。主人的,从内庭到外廷,又从外廷到柱厅,一个被压在半截石柱下面的人突然轻声地叫喊了一声,他是领主的第二子,他和他的兄弟们身上都佩戴着符文印章,虽然无法把他们传送出去,但至少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证他们不被潮水中裹挟着的巨木碎石伤害,或是被活活溺死,只是储存在符文里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尤其其中施法者制造的符文印章并不是那么多,还有一些一开始就被潮水卷走了,所以他们最终是否可以获救还要看命运之神是否愿意向他们投来一个象征着生命的微笑。
第二子一直忍耐着,他不知道这场灾祸究竟是人为还是天意,如果是人为,那么最好不是他的某个兄弟,不然他的结局可能不比那个达达更妙一些——父亲身边的大宦官孤身一人背着什么三次走过他身边之后他才忍不住呼救。
“您在这儿?”大宦官说,一边放下自己的膝盖,海水退去后仍旧在房间里留下了大约三寸左右的积水,他的膝盖完全浸没在了里面,不过大宦官似乎并不介意,他的头放得比他的膝盖还要低,差不多都能用海水洗个脸了。他的态度不可谓不微妙,甚至带着一点卑微,不是对着领主之子,却像是对着领主,第二子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血液呼地一声冲向了他的面孔,就连被压在石柱下面的腿也不那么疼痛了。
“父亲呢?”他问,尽可能地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急切与紧张:“我最亲爱的主人呢?”
“他已经死了。”大宦官说。
第二子一点也没计较大宦官的无礼,他倒宁愿他这么放肆。不管怎么说,如果他的父亲,东冠的主人还活着,那么大宦官是绝对不会不在刚才的回答中加上敬语的:“我的长兄呢?”
“也死了。”
第二子忍不住想要笑:“我其他的兄弟呢?”
“如果说是您的那七个兄弟,”大宦官诚恳地说:“他们都死了。”
“那么说我父亲的儿子只剩下我一个喽?”第二子问,那些沦为奴隶的兄弟当然不在其中,他们都已经被阉割了,一个宦官是不可能成为领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