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溜下来时,发现弗罗的牧师正在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们消失的地方。
“你可以在稍后去试试能不能得到比鹅更珍贵些的小礼物,”酒馆主人宽容地说:“但现在——他就在你的房间里,你得先把我的酬劳给我。”
弗罗的牧师朝他撅了撅嘴。
就在酒馆主人与弗罗的牧师亟不可待地再度抛开一切的时候,前者的新客人谨慎地探勘这个又高又窄的房间,整个空间看上去简直就是一把立起来的凿子,发黑的木梁即便三个男人踩着肩膀站起来也未必摸得到,正对着门的是一扇简陋的木窗,木板之间的缝隙不住地灌入尖锐的冷风和雨水,水流的痕迹沿着缝隙往下延伸,潜入白泥墙壁与桌子之间。桌子,更正确点来说,一只深褐色的松木箱子,桌面上合情合理地没有墨水和纸张,只有一只手艺拙劣的海兽形状的陶土灯座和饮水罐,饮水罐里插着深红与小鹅黄的香豌豆花。
——弗罗的牧师。巫妖说。
——什么?
——香豌豆花是弗罗的圣物。只有娼妓和弗罗的牧师才会供奉香豌豆花。
——那么她也有可能是个娼妓。
——弗罗的牧师与娼妓之间的区别大概只在于牧师总还能省下点医药钱。巫妖刻薄地评论道。
灯火发臭,里面显然是廉价的鲸鱼油而非昂贵的鲸头骨蜡。一张从各方面来说都乏善可陈的椅子像是仅仅作为装饰才放在那儿的,四条腿儿固执地有着各自的长度,靠背上的雕刻少了半张脸。薄石板地上聊胜于无地散着几枝年代久远的薰衣草,床铺紧挨着两面墙,没有枕头,也没有毯子,芦苇和灯芯草有足踝到膝盖那么厚,只可惜无需去触摸也能闻得出它有多潮湿,包裹着它们的羊毛毡薄得就像张干海苔,颜色倒是丰富异常,床尾的裂缝与洞隙尤其多。
几只圆壳小虫正急急忙忙地穿过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一只有着人类手掌那么长的蜈蚣悄无声息地追逐在它们身后。
新客人微妙地呃了一声,他没想到到了另一个世界还能看到纪实频道里的生物记录片。
——别为一两只虫子大惊小怪,巫妖说,它们不会杀了你。
——那袋金币最起码有五十枚,异界的灵魂抗议道。
——我们都知道那不是房间的价码。
——包括这个房间——你觉得有可能让他给我们换个房间吗?
——对一个陌生人来说,这大概是尖颚港最好的一个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