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向正高正坐在木板沙发上,收看中央电视台新闻重播。四合院一刻钟前的人声喧腾,他也听见了,知道是张云岫“衣锦还乡,荣归故里”。此刻,主持人王宁、杨柳的播报,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满脑子萦绕的是关于张云岫与他女儿的过往。张云岫要回来的消息,他曾听老伴在枕边摆谈过,张老幺也亲自请他到时去吃酒,他好像也恍恍惚惚地答应了。不过往事如刺,扎得他心绪不宁。虽然步入古稀之年,看到什么人、听到什么事都不烦了,但女儿的生死还是例外,依旧在他心里留下伤痕。这道伤痕在时间的磨砺下,在杨柏云、向道平数次劝说下,再加上老一辈革命情谊的感召下,似乎已经结痂了,甚至近一两年,张、向两家还恢复了生辰满月、婚丧嫁娶等日常走动,但一些恨、一些悔,还是如同潮湿阴冷的雨季,潮汐般浸湿着向正高这道伤痕。
“女儿失踪,云岫犯病,跟我封建思想、霸道作风有关,这点我认!要说不爱女儿我不认,世上哪个父母不希望女儿找个好人家?当时张家穷得叮当响,我是不忍心女儿往火坑里跳啊!要是早几年看到非婚同居、非婚生子好似砍瓜切菜,众目睽睽之下卿卿我我宛若刷碗洗锅的时代就好了,或许就不会硬生生拆散他们了……怪谁呢?还是怪那个时代以及那个时代的人吧,他们宛如井底之蛙,只能看见向家大院簸箕那样大一片天!”向正高胡思乱想着,竟有些倦意。
“二表叔,我们特地来看望你,中秋快乐。”张云岫提着一盒月饼礼盒进来,打破了向正高畸形的宁静。
向正高循声心惊,震醒朦胧睡意。七八年过去,张云岫身材比原来魁梧结实,花白鬓发、浓密髭须显得比原来稳重。后面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姑娘,估计就是他的妻女。向正高打量着,只道了一声“坐”字。他本想热情些,无奈声音沙哑、语言苍白,嗓音里少了当干部那时转圜腾挪的张力。
“二表叔,她是尹婷婷,这是我女儿晶晶。”张云岫想削减见面时的冷意,又明知故问地加了一句话,“老表他们回来不?”
“哦……要回来,不是要到你们家吃饭了嘛?”向正高的回答不愠不怒、不冷不热。
张云岫没有耐性,便道出来意,“二表叔,这次来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向您赔个不是。当时人年轻,思虑不周,冒犯了倦飞,害得她怀孕;过后,又没有一人做事一人当,害得她至今下落不明,真对不住!”然后顿了顿,扑通跪下,越说越激昂,“二表叔,我给您跪下了!千错万错,是我云岫的错,二表叔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