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略带鸭公嗓的声音漂浮在烟雾身里,习惯性地开头。
“儿大不由娘,向队长,我没得法子。”众目睽睽下,雕刻匠张老幺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眉头皱得像皲裂的枞树皮,像一只待宰的鸭子被赶上架,蔫蔫地回应,“云岫自从上回和倦飞逃了,音讯两无;倦飞呢,是你们抓回来再逃的了,我真不晓得人在哪里哟?”
向老二身材干瘦,经过几十年村干部的历练,自有不怒自威的霸气,此时精光紧逼,声色俱厉,“张老幺,你不要推得一干二净。不是你们乖娃儿云岫成天缠到倦飞,倦飞会怀孕?会胆大包天一起私奔?出了解放前要沉河的糗事,你们张家还想赖账,没得这样耙活,我今天找你们张家要人要定了!”
张老幺像鸭子被赶到无路可逃的鸭圈边角,惊慌地拍着翅膀反扑过来,“向队长,莫把话说绝了。现在80年代了,提倡自由恋爱。云岫、倦飞打小一起长大,你真我实,知根知底,相互倾慕,想结成秦晋之好,有哪点过错?就是非婚生子,在向家坝也不是云岫、倦飞先排头。向老二,你是大队干部,你懂的道理比我吃的盐巴多,你说说看?你非把他俩活生生拆开,棒打鸳鸯散,说白了,就是嫌我张家没有你向家家底厚呗。”
“张老幺,你不要猪八戒抡家伙——倒打一耙。你看你娃儿整天搞些啥子名堂?不是在市场上贩鸡卖鸭、打李贩桃,就是邀约朋友吃茶喝酒、提起录音机扭迪斯科?像个正经庄稼汉吗?倦飞跟着他喝西北风啊?向家坝精耕细作、勤俭持家的风气都被他带坏了。还吹什么牛,过几年要过得跟城里人一样。”
“邓老人家还说‘不管黑猫白猫,能捉老鼠的就是好猫’。现在开放了,只要不犯法找到钱就作数,管你屁事!”
“不关我事?我就管倦飞不嫁给他,现在云岫把倦飞裹挟逃了,我就找你张老幺要人,还要赔倦飞青春损失费?”
“倦飞是你抓回来逃的,我答应你八个不晓得……”
俩人撸起袖子站了起来,情绪越吵越激动,似霹雳在大厅里炸响,脸、脖子泛起酡红,像从酒缸里捞起来一样。张、向两家族伯兄弟按捺住性子,分坐在两边板凳上,警惕地盯着对方,然后齐刷刷的目光移向大厅右下首坐着的身材高大的老者。这位老者坐的位置与张、向两家族伯兄弟都有一定距离,他此时将三尺来长的水竹烟杆搁在板凳上,低着头慢吞吞地裹着叶子烟,好像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好像与他无关似的。
“老表,你莫裹叶子烟哟。火药桶要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