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中秋,芳期又有约会。
约会的对象当然不会是旁人。
时间其实是夜深了,但中秋夜不会有人寂的时候,虽说不曾如上元节的火树银花,但每一条街巷,尤其西湖沿堤是不会安静的。
人月两团圆,骨肉共聚自然是最庆幸的,可当三更之后,多的是彻夜聚饮,大卫已经定婚的男女,在中秋节尤其能够放胆约会,此宵,礼矩也将给俗情让道。
这个节庆,晏迟当然会约芳期面会。
约会的地点可了不得,在凤凰山的飞来峰,地属禁内,在飞来峰上,甚至能够俯瞰整座皇城,这当然是出于堂堂国师的殊荣,天子愿意出借此处给晏国师“风流”,芳期是个没见识的人,她这时站在晏迟身边,垂眼竟能把整个临安城收入眼底,心情着实是且惊且喜,带着点飘飘欲飞的不踏实。
晏迟今日很沉默很沉默。
芳期几乎都不敢讲话,就这样且惊且喜且诡异着。
但她想起了去岁的中秋,前日,她为晏迟准备一桌佳肴,远远地是辛远声和赵娘子陪着晏迟,那时的她不能接近,也没有更加接近的企图。
过了一年,好像世事有了太大的更移。
“晏无端。”
三个字说出来,芳期自己都愣住了,她立时就想紧急的措辞,无奈脑子一片紧绷的琴弦,顿时间没了缓和下来,把“音乐”继续演绛的条件。
“覃芳期。”
晏迟竟然回应一句,转过脸:“有些年了,几乎没人陪我过中秋,钟离矶这老家伙除外……你注意看底下,底下不管人是不是快乐,气氛总归是欢喜的,但我很痛恨这天。今天没办法,官家非要出借飞来峰,让我跟你过一过中秋,这也是我自遗其咎吧。”
“是否梅夫人……”
“阿母的忌日不是这天,生忌也不是。”晏迟说出这句话,仰首一杯酒,今日他长衣宽袍,被高处的风吹得飒飒,这个时候他看着人间的一片灯火。
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芳期自顾看天上一轮喜庆的满月,有点不知怎么应酬今晚仿佛尤其喜怒难测的晏国师,她不敢说偶尔她会觉得晏迟其实有点矫情,不慈的爹,其实很多人都能遇见,有不慈的爹自然就有阴险的继母,横竖晏郎你挣扎出来了,有仇报仇,把自己弄得这么阴森不是矫情是什么。
“看看底下的繁荣喜庆吧,也许看一眼少一眼了。”晏迟忽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