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支我出去:“菟丫头,现在营中并无其他女眷女侍,你敢不敢替公主简单擦洗擦洗?”
我即刻答应了。
蒸腾的热气扑到脸上的时候,我的眼睛又开始湿润了。
我端着铜盆拿上一沓手巾,来到了公主身边。薛莫皟就那样趴在公主的塌上,眼睛直愣愣,面色如灰。
蘸湿了一条,我轻轻擦去她面颊上搅合成坨的血渍。巾子红了,就丢弃,再换另外一条新的。
我始终告诉自己不要多想,这孩子只不过是睡着。
擦到她小手的时候,我发现,人已经开始僵了。噙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死亡正在宣告着它的真实面目,冰凉凉,硬邦邦。人会变成木头,再化成泥,直到飘进风里。
我不敢劝慰薛莫皟,我甚至连话也不敢和他说。
而他就一直静默着,眼中始终无物。一旁的两份饭食早已冷却,动也未动。
我为他披上一张毯子,便无声的逃离了。
他恨吗?如果恨,是恨他自己还是恨我?
他后悔吗?
我摇摇头,欠这个人的情分,更多了。
冥冥之中,他做的事情都那么像是接替念奕安做的,为什么会如此……
风呜的一声,吹来刺骨寒。
鼻子麻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然后这喷嚏,就断断续续的打到了京城。
翌日一早,左相便着人先护送我和公主的遗体返京了。
一路无书,我就这么不停擦着鼻涕眼泪的直进了宫门。到底是伤风还是伤怀,连自己也说不清。
使人泪奔的一幕还是来到了,贵妃和淑妃等在玄武门处不知多久了,两人只摸了公主一把就双双哭晕过去。
皇上在甘露殿躲着不敢出来,我向他回完话,他的手掌一抹脸,泪从手腕偷偷溜出,哀噎的说:“这孩子从五六岁开始,朕对她不是打就是骂,是朕对她不够好。”
崔常侍红肿耷拉的眼皮快盖住了整双眼,自己边抹着泪边劝慰道:“圣人,这人啊,年龄越大,烦心事有时候越多。少年夭折对公主来说未必是件坏事,您还是反着想想,多宽解宽解自己!”
皇上长吟了一声,像个懦弱丧气的大男孩:“是朕失了策,万未料想到刘鳄奴那厮如此狠绝!”
德妃和张才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存搓着手来回转悠,此刻倒也轮不上她们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