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虎门、广州、韶关、郴州、长沙、咸宁、武汉……高铁一发车,不可能倒退,如是人生。前方到站为信阳,下一站是许昌,包晓星揽着儿子的肩膀,仰头顾看窗外的北国风光。
干涸的田地、无叶的大树、包裹的路人……凛冽的北风时常卷起尘土,造一处黄沙迷宫诓住世人;遥远的黛绿山丘连绵不绝,串成一条巨龙伏于天际。悲哀的大提琴在天上拉响,世人谁不失望?谁会孤独?谁在叹息?
望了许久,两眼酸涩,发呆的女人回头瞟了眼她怀里的小人,正在她胸前酣睡,闪烁的光影打到儿子脸上,好似老天在跟他玩捉迷藏。今日大地风光真好,好得让晓星感动涌泪。好久好久没见儿子这样宁静祥和,好像睡着了也在微微地笑。
包晓星把一颗心撕成了两半,一半交给钟理,一半自己握着。她带着这半颗流血的心,即将回到她出生的地方,希望故乡能治愈她以及她的儿子。
若不观浩瀚疆土,何以知自己微茫?若不了断前尘,何以开启后生?女人舔着嘴角咸涩的泪,望着外面的天——没有棱角的天、白茫茫的天、看不穿的天,微微笑了。
心痛,同时满怀希冀——这便是她此刻的心情。
落叶在大地上打转,下一秒将碎成粉末;梧桐树断了很多末梢,下一个春天将长出一树绿叶;大地上枯如沙漠,明年夏天将焕发出勃勃生机……包晓星感激自己依旧心怀希望,她激动于血液里还流淌着至善和深爱。脱离苦海的感觉真好,掐断前半生的滋味真苦,空落落的肺腑里,她只剩下未来,得握起拳头奋斗的未来,得豁出去放下自己的未来。
谁在喋喋不休地高唱那苍老过时的忧郁之歌?谁在深夜里千方百计地要听那深沉婉转的旧腔调?谁在忧郁的旧腔调里怀念自己可怜的前半生?谁在百折千回的前生旧梦里如泣如诉泪长流?
曾经,她以为他们俩会白头到老、天长地久,她以为钟理会深深爱她一辈子,她以为他们会成为世上最令人羡慕的老夫老妻。曾经,她深信钟理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她期待钟理做出的每一次承诺,她把钟理编制的梦当成自己的梦,她把他们的家当成她活着的唯一和信仰……时至今日,她依然认为他们相互深爱着对方,她依然认为他们的婚姻只是出了一个小故障,她依然认为钟理有一天会哭着来找她向她道歉。
晓星拦住了快流的泪,将咸涩慢慢咀嚼。那时候的钟理真好,高高的鼻梁,炯炯有神的双眼,宽大的手掌;他高大英俊、能言能干、温柔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