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一路上累得频频打哈欠。一份家教已经不能满足她的需求了,她必须得再找份兼职。十月份国庆期间她加入了学校里一个勤工俭学的组织,里面会有师兄师姐不定期地提供一些兼职机会——写文章的、发小广告的、做服务员的、做家教的、做模特的、做小时工的……雪梅一直在关注。自从得知弟弟生病以后,她几乎一天看十来次兼职群的消息。周四终于让她揽到一件活——帮一家健身房发传单。今天前半天去市中心发传单,后半天回渝北区给学生补课,晚上回到学校,女孩真得累坏了。
妈妈每个月一号会准时给她打生活费,额度并不低,她的生活费在女生宿舍中算是中等偏上水准了。爷爷一打电话便问她缺不缺钱,平时得空了总爱给她发红包——八十八、一百八十八、二百八十八,国庆期间爷爷还给她发了个五百八十八的大红包。单纯的女孩每次收到爷爷的红包特别难受,哽得流不出泪,卡得说不出话。事实上,钟雪梅从来不缺钱,暗地里她一直有一笔小储蓄,从初中开始存的——压岁钱、生日红包、升学礼金……十二月存款刚出三万。
既然如此,女孩为何这么辛苦呢?
只因为钟雪梅太过懂事,看得太过清楚。雪梅高三时已经发现铺子的生意不顶用了,从稀疏的账目、客流的鲜少、妈妈的神情、爷爷的沉默中她看得出来。家里欠了多少钱她不清楚,但她从妈妈迅速的衰老、身兼两份工的超常忙碌、爷爷年近七十破天荒地出去工作看得出来。如果家里一切顺利那当下的收入是勉强可维系的,倘一旦家里出事了,哪里去取钱呢?爷爷老了,经常说他腿软,万一哪天倒下了药费从哪儿来?弟弟经常挨打,雪梅早发现七八岁的弟弟和三四岁的弟弟不太一样,倘有天弟弟出了幺蛾子怎么办?妈妈一个人撑着一大家子,若妈妈哪天病倒了谁来还账养家呢?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道理钟雪梅好似生下来就懂。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过度的思想负担让钟雪梅不能享受这个年纪的美好,面对喜欢她的、她喜欢的师兄陈络,她总是在打退堂鼓,不敢上前一步。她习惯摆出各种看似合理的条条框框在这份感情中间,她失控地给原本简单的校园恋情加了很多障碍。也许是千疮百孔、走风漏雨的家庭拖累了,也许是太过懂事的自己拖累了花季的自己,也许是自卑、羞涩、内敛、深沉阻碍了她在英俊魁梧、才华横溢、火热不羁、备受瞩目的师兄面前做真实的自己。
念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