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挂了电话,两娃娃指着他只管咯咯咯嬉笑,老马却陷入了沉思。村里管自来水的开江打电话问他要那个老段的联系方式,老马暗忖这还要问他吗?村里好几个人都有呀——猪娃、志民、和盛……转头一想,猪娃去年已不在了,志民老得前多年不管事了,和盛去了新疆他儿子那里生活。可不,村里能联系到的老人如今数他最资深了。
老马问开江为什么这个时候要老段的电话,前几天浇地为什么前几天不要,开江说老段早没了——三月份得癌走了!他要电话是要向老段儿子要马家屯浇地用水的旧账本!老马一听老段没了,大吃一惊。心里一个劲儿地嗔怪:怎么没人告诉他这个事呢!
老段叫段峰,是镇上专管引水灌溉的,干了五十来年了,各个村子地跑。每年轮到马家屯浇地,他必来老马家坐一坐喝杯茶、通一通镇上的各色小道消息。老马和老段这一段不深不浅的友谊维持了三十多年。当初第一次见他时,正是在黄干渠上,矮矮的一身中山装、鸭舌帽下叼着根卷烟、一双胶鞋上全是泥土、大梁自行车后的蛇皮袋子里永远有一双黑色的高筒雨鞋,他永远扛着他那把铁锨……在段家镇上,五十年来沾黄河泥最多的人,非他无人。顶替他的人早上任了,可怀念他的人在哪里呢?
老马和老段,他们都爱吃羊肉泡馍,都总戴着个鸭舌帽,都习惯用大缸子泡茶喝,都只抽自己买的烟叶,都爱听秦腔唱秦腔,都懂点二胡,都有两儿一女,都吃了大半辈子的公家粮……曾经他们惊喜、开怀、珍重于彼此有太多的共同之处,如今这太多的共同之处带给老马的,唯有悲伤。他借着老段在悲伤自己。活得短浅的人临走时看到的全是人世热闹,像他这样活得深长的临了时听到看到的净是末段苍凉。老马早以为自己习惯了,看来他只是习惯于那些对他而言无关紧要的离世。
开江一个问联系方式的电话,无情地将老马拖进人世伤感的深渊,久久出不来。
十一点的时候,周周妈接走了周周。致远两口子做好饭以后,一家人便坐在一起吃午饭。午饭后致远哄漾漾午休,仔仔在屋里躺着看IPAD,夫妻两也回屋稍作休息。老马依然在阳台,沉浸于往事里出不来。
一点多的时候小三口收拾收拾出门了。家里顿时的静寂加深了老马的哀容。快三点的时候漾漾醒来了,一看爸爸妈妈和哥哥不见了,无奈挪到客厅里投奔她的老年新朋友。
老马面东躺在中间的沙发上迷瞪着,漾漾来了他竟不知。漾漾拿着一个塑料的玩具小狗,悄悄地趴在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