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或说春秋曰:“录毫毛之善,贬纤介之罪,非君子之言也。”韩非、申不害之爚道,卫嗣君、曹叡、唐宣宗之蠹治,此而已矣。小知詹詹,大知闲闲。
小知者,大知之贼也。录毫毛之善,鄙师、酂长之课也;贬纤介之恶,督邮、巡徼之司也。春秋天子之事,而从乎鄙、酂、邮、徼之知,以此治经,不如其无治矣。春秋之取舍,圣人之喜怒也。
喜无当于圣人之喜,齐桓存卫而有不予;恶无当于圣人之怒,晋文召王而有不夺。故夫善不全而恶未极者,赏罚有吝焉,慎之至矣。
乃均此一事也,此有毫毛之善,而彼有邱山之恶;此有纤介之恶,而彼有江河之善。词难两显,姑无已而抑大以伸小,则元德隐而巨憝逸。故弑君,大恶也,郑髡顽之如会,小善也,以髡顽之不宜于得弑,而逸弑君之辜,将有君而贤,人戕人弑而弗治乎?
考髡顽之事晋,非果有弃夷即夏之志也。公子申戮,婴齐死,楚挫于吴而去之若惊,以势沮焉已耳。善固不可采,弑君之恶固不可逸,采之于纤介之疑似,而逸邱山之显辜,申、韩之学所以仍自屈也。
役情于一往而屈于其继,或怵惕有余而是非隐,或恶怒不返而斟酌废。曲以为名,细以为法,取新于耳目,以疑天下之适从,非夫敢于贼道者,无尚此也。
故曰:我知髡顽之自以病卒也。二传之传闻,或者晋人欲以文致郑罪而胁郑乎?以晋人之词为词,非天下之公言也。髡顽卒,郑为晋讨蔡,而受会于邢邱。则从晋非髡顽之独心,而大夫之不以此弑也,亦明矣。
八
兵者,毒天下者也。用之而即毒,不待其多杀也。行于不得已焉则杀,得已焉则勿用,故曰不戢自fen。
今夫以毒攻疾者,无已而攻之,已疾而后可勿攻,则疾已而固勿攻矣。畏巴菽之劫也,姑弗使大饮,而日咀之,疾固不可夺,而元气尽,岂不愚哉!
晋之舍楚不竞而惟郑是求,愚犹此也。畏楚之毒而浅尝之郑,以频挑之,会楚无熊通芈旅之为君,谷于菟、叔敖之为相,故亦贸贸往还于郑而相报尔。
及其浃三年之内,四兴向郑之师,旦饮至而夕发轫,车敝马羸,兵疲将惰,劳天下以寒诸侯之心,而徒忌与楚一战。三军之众,十有二国之君卿,其以资晋人翱翔之戏邪!故悼公君臣有自fen之道焉,而奚啻不足以霸?
易曰:“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惫也。”伐者,鬼方也,非故从我之郑也。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