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宋实录一度被称为“党政之工具”、“遍布诬罔之辞”、“聚讼最纷”,而基于实录写得宋史,又是出了名的听信一面之词,不能明辨真伪,主打一个敷衍了事。
有才学之人,无不唾弃宋史。
譬如栗在庭口中的柯维骐便是如此,其人是嘉靖进士,当代数得上名的史学达者,因看不惯宋史,干脆采宋、.辽、金三史,去伪存真,作宋史新编,以击异订讹。
所以,这种情况下,要为受旧党政治迫害最深的王安石重新作传,深挖错讹,以正视听,恰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然,传都重写了,自然会基于新的史料,做出新的盖棺定论。
这是提出了一条切实可行的实操之法。
朱翊钧思索片刻,不禁也点了点头,这路数倒是恰到好处。
他别过脸,看向站在一旁的王世贞:“王卿,兰台著书记史,盖棺定论,此事当仁不让该有个态度,你怎么说?”
绕是王世贞这等玲珑人物,此时也难得露出了为难之色。
他斟酌良久,才缓缓开口:“陛下,宋史、宋实录固然多有错漏,然而,纵观熙宁变法,青苗法、市易法、保马法等,无不是暴虐敛财,为祸天下。”
“青史昭昭,大略上不会有什么出入。”
“只王安石初衷,尚有一丝余地。”
执掌兰台的王世贞态度很清楚。
洗白归洗白,也得基于史料。
再编不是乱编,修订不是瞎订。
新法上残民总是事实,王安石既然执宰天下,总得担起责任来。
想洗白,恐怕只能在王安石的动机上商榷一二。
表态自然不用皇帝挨个点名。
在王世贞开口后,申时行思索稍许,也沉着表态:“陛下,王安石无识而有志,可胜惜哉。”
申时行的态度,就是内阁的态度。
往往也代表着在家守制的张居正的态度。
这话申时行引自张居正的资治通鉴直解的说法,“有才而无识”,只换了个顺序与说法,表示对王安石志向的认同。
暴虐敛财,为祸天下?
那申阁老就说了,王安石只是“无识”,他的“识”就只能支撑他走到那一步。
但再怎么说,王安石都是“有志”之人,不比束手旁观,宁愿眼睁睁看着宋室江河日下的司马光等人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