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在边关,苦战了整整七年的光阴。
身边的战友,一个一个在我面前化为枯骨,光阴里,却近乎只有我一个人生还。每一次上战场,我都在畏惧那些刀枪无眼,虽然历经几百场的战役,可我还是害怕。
对。
害怕。
可我不是单单的怕死,我是怕待我百年之后,便再也不能回乡去看一看。若是有幸,能送遗骨返了故乡,你知道我不会回来了,那会做出怎样的神情呢?
你一定会很伤心难过,然后止不住的哭个不停。
这才是我最怕的呀。
我怕你哭,怕你难过,怕你伤心我知道你一直在期待我能回来。我能见到一个长成大姑娘了的你,然后拥你入怀,就像当年送别我一样,轻轻地在你耳畔说上一句‘我回来了’
所以我要活下去。
不论如何,我都要亲眼看见这个未来。
摸摸怀中的婚书,脑海里又浮现出你的样子——那个一直迟迟的在村口等候的辛夷,踮着脚尖,一个劲儿的张望。
不知多少次,我受了重伤,几番都要挺不过去,甚至已经走到鬼门关前,可想想我依旧还有心愿未了,想想那个痴痴等的人儿,我便不忍得死了。愣是绷住了一口气,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人倒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二殿下就好似我的贵人,一路提拔,甚至做到了将军的位子。直到最后,终于平了边疆之乱,得以衣锦还乡。
还乡便能见得到你了。
归来冀州时,已接近年关,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冀州的雪厚的很,走在路上,大雪已然没过了马蹄。大哥与我一起走在回乡的路上,马蹄打滑,只能缓慢的前行,他便一个劲儿的说着这七年中家里的变化。我也是头一回发觉大哥竟也有这般爱说话的时候。
“哥,他们知道咱们今日会回来么。”
“当然。”大哥回答:“我早就与家里通过信了,他们自然知道这些,估摸着一会儿便能见着他们迎到村口来接你这大将军回家呢。”
“是吗”
我忽而有些期待起来,那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的图景——你站在村口,望着我归来的模样,面上浮现出的神色有几分欢喜,几分羞怯,还有高兴得几欲哭出来的娇柔。
不知道这么多年没有见你辛夷,你到底长成什么样子了呢?一定变漂亮了吧,一定比小时候更漂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