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甫一离体,鬼夔便再也支撑不住,哗啦啦地散成了一地冒着热气的游离触须,犹如漆黑沸腾的石油,平静地流淌到了地表,与粘腻的血海融为一体。
晏欢发愣地盯着手里的画,它不过是最普通的丝绢质地,对于修道者来说,已经朴素得近乎粗糙了,轴头为白玉,系绳为红线,哪怕经过数千年的时光消磨,仍然散发出一种熟悉的灵炁波动。
扶光。
他慢慢抬起画卷,生涩地将脸一点一点地贴过去,犹如热刀切油,画卷上的绳结毫无阻碍地压过了虚假的皮囊,深深抵在了他真实的形体上。
扶光。
“你怎么在这里呀?”龙神含糊地呓语着,他笑了起来,笑容里含着那么多的痴狂和欢喜,像是要把自己也点燃了,“我找你找了这么久、这么久,数不清多少年了你怎么在这里呀?”
他站在原地,这样嘀嘀咕咕地笑了一阵,又低低地对着画卷喃喃许久,从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黏连的触须、稠腻的泥沼那般痴缠且不可解读,谁也不能听出具体的含义。旁观的人只能得出一种结论,那就是他早已经疯了。
域外的魔修大能此刻纷纷赶来,全聚拢在鬼兽大军的外围,只是不敢入内。
追随晏欢多年,他们自有一套总结出来的办法,只要你不随意出声、冒然行动,不碍了鬼兽军队的事,仅像透明人一样跟在后面,人身安全基本无虞。大多数在龙巡日惨死的魔修,全是因为直视了鬼龙的真身,刹那心智湮灭、神识尽碎,随即便被鬼兽一口吞吃。
但今时不同往日,鬼龙至尊竟没有在龙巡日结束后回归汤谷,继续沉睡,而是破天荒地落到了下界,还变成了前所未有的人身
以修真者的敏锐嗅觉,魔修们本能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巨大的机缘,同时蕴含在至尊非同寻常的举措里。
但那究竟是何等机缘?没人知晓,亦无人敢去揣测。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晏欢终于动了。
他披上漆黑的法衣,将画卷紧紧抱在怀里,架起菌丝般怪诞不祥的云气,纵身朝着界外飞去。浩浩汤汤、万千诡谲的鬼兽,便如淹没尘寰的拖尾,跟随在龙神身后。部分魔修大能忍不住鼓起胆子,冒死窥了一眼龙神的人身。
——他们无不讶然地发现,那至恶至邪的鬼龙在变为人形之后,竟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俊美无俦,仿佛“诱惑”落到人间的化身。
魔修们不敢吱声,他们审慎地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