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头一回来云县,便是我跟从,此处的情我再没有不知道的。这筹子是这般物——雷老爷想来也知道,如今各地银子成色都是不一,铜钱又有时价,大宗交易还好,跑尚跑不庙,彼此反而多分信任。小本意却实在是难做,要银子,一则怕收假的,二来称银子、剪银子也是费,自然如今买卖不好做,商家便也都让步,若是从前,我泉州港一般的铺子也是不收银子的,雷老爷可还记?”
雷郎中一愣道,“这个是真不晓,我家在泉州港,一应吃喝都是挂账,打赏倒都用银角子。”
小厮来福笑着轻轻掌掌嘴,道,“是,是,是我想不周到。不雷老爷明鉴,从前下还太平时,随常交易,小额铜钱,大额多是用钱庄汇票,银两本也少用。买活军这里,是更进一步,连铜钱都不用,多用他自制的筹子,一筹于一文,那紫色的当一,红色的当十,青色的当百。大额交易便开支票按手印,随时去买活军处报备。如此倒是比用铜钱更方便,于商户于客人都少不少口舌。”
雷郎中平日里精研医术而已,家中又富裕,对这些家计小一概不懂,如今听来福仔细解说,方才知道原来平民小户,上街市买菜都有可能遇到口舌,如铜钱掺锡、掺铁、钱面模糊,又有家大户私铸钱币牟利,这些私钱流入市面,使铜钱价值波不定,甚至随铜价涨跌,百姓小商贩无能为力,只能任人宰割,反倒是这般定死都用筹子,物价波会更小一些,商户只需鉴别筹子真假便可。
“这也只是在云县这般而已,入县兑筹子,保留好凭证,兑用不完的,离港时可以再兑回来,或者便留在此处,有一千以上,在钱庄内开个户头存下来,下回来,持存折支取。像我家便在此处开立户头,在云县的大额交易都在户头内划账,比银搬要方便许多。走时再兑走银两,或者是运走货物。”
雷郎中听,方才释疑,又道,“可有人持假筹子来牟利?啊,我懂,铺子都是买活军的本钱,这若造假,极容易被发的。”
来福笑道,“老爷见,若要造假,必须里应外合,连铺子的账簿一道改,这便难。再者说,谁敢在人头上土?您今日也瞧见,六姐是真正仙人降,救苦救难造福百姓的,买活军对六姐忠心耿耿,尤其是买活军的女娘,再不可能出卖六姐,云县账房多是女流,也不是没有不法商人打主意,当即便被告密,尸骨无存,丢入港口喂鱼!”
雷郎中见来福提到谢六姐,双手合十,不自觉显出虔诚的模样来,便笑问道,“你怕也信六姐罢?”
来福连声念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