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宣明珠直接笑出了眼泪。
把正在自责的小探花笑得不知所措,明白过来后,又丢丑得无地自容。
可是那个生涩害羞的小郎君,她永远也找不回了。
就像按跷的手法,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探索,可以熟能生巧,然而最开始时那种无意戳到她腰窝痒肉、或不小心用力留下淤青的真诚的笨拙,是再也不复存在了。
这个人暖的时候的确很暖,冷的时候,也真的让人寒心。
她亦早已不是从前的宣明珠了,不会再傻傻地掏心掏肺,再被什么人的情绪牵动得患得患失。
梅长生听见这声连名带姓的唤,一头热的心情被那副清冷噪音兜头浇灭。
他顿了顿,神情沉静下来,起身退后,扣起无法为她解忧的指节,“臣……”
“你失仪,这说辞近日来已不是第一次了。君子不二过,梅大人要仔细。”宣明珠冷淡地说完这两句,便躺在枕上白眼望天。
适时医姆过来,泓儿也端了热水来要为公主换衣,请梅长生出去。梅长生望了眼宣明珠淡无血色的唇瓣,默无一言,却行而出。
出门后他未逗留,返回了方才遇见宣明珠的地方。
那壶菊花凉茶还放在阑台的小茶桌上。
梅长生拿起宣明珠用过的那只空杯,放在鼻下嗅动气味,目光倏尔一黯。
又掀开那瓷壶的盖子,见茶饮将及见底,他脸上静如平湖的神色终于崩不住,流露出成丝成缕的内疚,一如那把哥窑瓷壶上布满的破碎冰纹。
她至少喝了三盌茶。
凉茶性寒,唯一的用处便是消火。
而秋末季节,有何火气要消?
无非是为了那梦。
宣明珠以为那是她的梦,因此困惑纠结,所以才会饮凉茶,才会遭这份罪。
梅长生手中的杯子几乎被生生捏碎——他又一次,伤到了她。
这不是他的本意,他已经十分克制了,可任白日再如何清醒,也左右不了自己晚上做什么梦。
——那个不叫执着,叫没心肝。
——梅长生,你我其实是一样的人。
法染的话突如魔音贯彻他的耳际,男子心口霍然一绞,踉步扶住栏杆。
一样的么……法染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故意不告诉宣明珠误诊之事,难道他也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枉顾她的一切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