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痛苦,令一个出生皇宫的异瞳之子,不务正业而精研杂学,诗酒风流却玩世不恭,又在风华正好时,万念俱灰落发为僧呢?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夹杂着几声幽闷的雷鸣。梅长生抬指敲了敲盏沿,清碧的茗汤震起小小涟漪。
他轻慢地道:“原来,连你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啊。”
法染的指腹在佛珠上一硌,但听对面之人继续道:“可能是皇族血脉,也可能不是,可能是她叔父,也可能不是。一半一半的几率,就是无法确定,一生父不祥,却被皇帝宠若麒麟儿,偏生,又顶着那样一双昭示异族的眼——”
梅长生抵肘向前倾身,眸光漆黑湛然,薄唇一启一合,吐出四个字:“很痛苦吧?”
法染沉默良久,轻叹,“你竟能想到这一步。”
他面上毫无为身世感伤之态,淡淡补充:“这样好的脑子,却半分不用心在她身上,更该杀。”
这话似戳中了梅长生的痛处,他目光骤然阴沉,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有,何,资,格。”
“你若真关心她,为何诊出她无病后,不在第一时间告知她?为何要任她溺在死亡的恐惧里惶惶终日!你可知她为自己备了棺,你可想过她每次看见幼年的女儿是何等心情!”他霍然起身掐住海青的佛袍,“法染,你的心就那么干净?!”
那只泛出青筋的手掌,被轻轻拂去。法染抬头微笑,“我说过,我可渡她,有些事,只有在生死面前才能放下。等她彻底断了这七年之妄,余生,便尽是自在无忧了。”
梅长生笑了一声,“这么说,你倒是为了成全她,在惩罚我了?”
“你不该吗?”法染悠悠道,“她的好,你接不住,便换别人来。那日在护国寺,我是劝过檀越放下的,无奈檀越执迷不悟啊。
“檀越扪心问问自己,一个爱你爱到骨子里的人,心意不被珍惜,日积月累烂到骨子里快要她的命。她为活命,一刀切去,那疼,她自己忍了,等好不容易伤口结痂,你再去用力扒开,问能不能再长出一颗溜光水滑的新心,再爱一回。
“——那个不叫执着,是没心肝。”
字字句句,如刀入心,梅长生呼吸稀薄地退了一步。两个都是聪明人,话都说开,心都如镜,都知道彼此的罪孽与阴暗在哪里,都知道怎么戳对方的肺管子最疼。
梅长生突然分外的难过。
不是因为法染的咄咄之语,而是他突然替宣明珠不值——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