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此时,院外传来秦方的大嗓门:“李兄弟,你在廊下歇一歇,酒劲过了再进院,没得教夫人又责骂于你。”
“关你屁事,老子好几年前就跟了夫人。吃两壶酒而已,轮得到你这被夫人半路捡到的狗,来教训老子?你那般能耐,你去招人来搬货!”
“咚”、“咚”几声,显然是椅子被踢倒的响声。
院门开处,李大牛一手提着马皮酒囊,一手抓着大块的卤猪蹄,踉踉跄跄地跨进来。
花二心领神会地跑过去,关了门。
李大牛登时恢复了肃然之色。
郑海珠抬头问他:“有人跟着你?”
“是的夫人。那家伙面生,但从积水潭码头开始就跟着我了。所幸夫人先头交代过,我佯作给自家铺子去码头招力夫、寻仓房的,又将脾气做得火爆傻愣,与别个吵闹了几回,再去买酒吃。老秦的戏也做得足。”
郑海珠点点头,将几个手下扫视一遍,再次强调:“我们盯别人的稍,对方也未必就不晓得盯我们。你们实则,比边军里的“夜不收”,还须机警、善伪装。但凡出去办事,表现出的,都应该是另一种样子。”
陈三妮、许威等人皆应喏称是。
李大牛也立即转到正题,汇报了两桩事。
“夫人,乙卯肆捌的船,始终没回来,此其一。其二,徐家那夜的货,也一直在仓院里没动。”
“探出来是什么货么?”
“不敢去多问那夜搬运的力夫和码头开仓房的,怕暴露。但应不是什么广绸粤布的。积水潭码头若留货,九成都是有勘合的官人撑腰的货主,丝布和茶叶金贵,不会存久。”
郑海珠道:“嗯,汪文言的人回来时就与我说过,他们那夜,听到水手吆喝力夫小心,说是瓷器。瓷器不比绸缎布匹的好运,姓徐的自家有船去濠境(澳门),若是要卖赣州和广府一带的瓷器,他卖给弗朗基人岂非又赚钱又便利,何苦走运河跋涉。对了大牛,我也是刚晓得,那船,竟是用我的名字在松江入的籍。”
李大牛一惊,继而瞪着眼睛分析道:“松江能替夫人话事的,是那王姑娘吧?目下看来,乙卯肆捌的新船,莫不是王姑娘用夫人的名头弄出来的?她又管着火器出库、往辽东和闽海运去。徐公子竟与她扯在一处,他俩原来认识?那么,船上难道,装的是我们的火器?他们要偷卖我们的火器挣钱?”
郑海珠没有露出对属下这个判断的失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