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腰间取下一柄前端扁平的铁家伙,挠索般勾住沥青与皮肤相接的边缘,用力一扒。
伴随着更为凄厉的叫声,一尺来长的人皮,便裹着黑乎乎的沥青,囫囵着被撕扯下来。
郑海珠只觉胸口如遭雷击,头皮如被针刺,眼前也霎那模糊,仿佛大脑出于保护自动断电,让她短暂地失明一阵,莫再被眼前惨状刺激。
李大牛和花二,也难以自禁地“啊”了一声,又立刻收声,只剩急促的呼吸,彰显着他们内心的骇意。
然而,片刻后,仿如兽鸣的嚎叫,又变成了能听清言辞的人语。
“福王朱常洵,就藩时获赏之巨,几可敌国,他却有负宗室人臣之道,在封地淫人妻女、强占官田为皇庄,又放纵家奴动用私刑、弹压在地士子上书举告。天下事,天下人议得。河南事,我南直隶的读书人如何议不得!”
张太监恼羞成怒,上前指着他:“说,是不是兵科给事中杨涟指使的你?是不是他娘的东林指使的你?现下交代了,你还能活命!”
“狗东西!鸟阉货!”文士目眦欲裂,“我瞧不上东林,顾宪成那老儿,只敢躲在书院里发牢骚,有我半分胆识气魄吗?但孔门弟子,岂可诬人?你们就算将我全身的皮都扒了,我也还是这句话,天安门外分发弹劾福王、斥骂郑贵妃的书帖,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什么杨涟、什么东林,半个铜子儿的瓜葛都没有。”
张太监暴跳如雷:“好,遂你的愿!把你整张人皮都给扒了。”
“张小公公”
骆思恭突然沉着嗓子唤了一声,背袖走到张太监面前。
张太监睨他一眼:“骆帅有何指教?”
骆思恭不疾不徐道:“指教不敢当,就是给公公提个醒儿,此处不是东厂内狱。公公要变戏法儿也好,与本帅切磋切磋拷问之策也好,都无妨,但若弄出了人命,公公拍拍屁股走了,我北镇抚司如何善后哪?”
“所以呢?”张太监盯着骆思恭。
“所以,请公公适可而止。当然,倘使要依着你们东厂的路数办,回头若有万岁爷的御笔,你们尽可将人提走,去内狱继续拷问,届时莫说抽筋剥皮,就算把他的心肝挖出来、挂去皇城根下示众,以儆效尤,那也是东厂的功绩一桩,与我北镇抚司诏狱,无关。”
厂、卫的对峙戛然中断。
地牢里只有方文士的低吟,像海潮拍岸,起伏连绵。
少顷,张太监扭了扭肩胛骨,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