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郑海珠带着宋应星去拜见朱以派。
宋应星回客栈琢磨了整宿,一见到郑海珠,就肃然道:“夫人,在下想来,蒸汽提桶、以水抽水,实非痴人说梦。好比娃儿们玩的跷跷板,一头烧水,一头抽水。烧水的那头被水汽顶起来,抽水的那头自然就落到矿井里。这头水冷了,锅盖沉下去,那头抽水的桶子便提了起来。但如此翻来覆去的要快若神助,须设法令热气须臾见冷。”
郑海珠心道,果然全世界殿堂级的理工男,都是一样优秀,宋应星很快就找到了蒸汽抽水机的路子,并且意识到,这种装置,要在实际中大放异彩,关键是冲程的时间得短。
郑海珠这个现代文科女,对于具体的装置怎样动手做出来,没有头绪。
但生意人总是既关心效率、又不忘安全,何况郑海珠前世耳闻历史上诸多蒸汽机爆炸的新闻,她遂与宋应星道:“先生大才,但我还得提醒一句,忽冷忽热,小心炉子炸膛。与我们火器是差不多的。”
宋应星顿觉有理,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记一笔。
他善于工巧机关的设计,此前在崇明时,郑海珠让他在卖给姚千户的合机铳盖门上做手脚,他不觉为难。只是关于铜铁容器避免炸膛的注意点,初到江南的科学家,毕竟不如郑海珠这样已经开了几年火器厂的女老板熟悉。
恰逢朱以派来到前厅,郑海珠引荐宋应星后,快言快语地将蒸汽抽水的法子说了,功劳的高帽子都给宋先生,末了笃诚道:“小殿下,万事开头难,恳请殿下多给宋先生一些时辰。这玩意儿咱们要是做成了,后头大有用武之地。能有千钧之力从深坑中抽水,就也能推着马车的轮子向前跑。”
朱以派闻言,眼睛一亮,思忖片刻,哈哈笑道:“能推着车跑,不也能推着船跑?宋先生抽完我鲁府矿山里的水,赶紧再给你的伯乐谋划谋划,怎生用这个什么蒸汽替代风力,推着郑夫人的海船一日千里。来人,给先生送上仪金和土仪。”
婢女捧着赏赐近前,匣子里五个扁船儿般中间刻字的银元宝,另一个托盘上则是衣料,沉雅的光泽一看就是丝织物。
宋应星慌忙道:“草民尚是白身,岂敢穿着丝袍,有失体统。”
朱以派大咧咧摆手道:“先生学识广博,非故纸堆里的朽儒可比。如今甚么獐头鼠目之辈,都满身绫罗绸缎的,先生怎么就不能穿得好一点?”
郑海珠亦在旁和声道:“殿下的见面礼,先生辞让才是失仪。”